“我知道你很厉害，医生，求求你救救我的姐姐吧！”

“刻里医生！求你为我姐姐做手术吧！”

“我很抱歉，我们已经尽力了…”

“滚，都给我滚！一群狼狈为奸的败类！”

01

“手术完成的不错嘛！小里。”院长轻拍着刚走出手术室的刻里，脸上除了显然的自豪与欣赏，眉间还夹带着丝忧虑。

“哪里，这是我应该做的，这几年来辛苦院长你了。”他摘下口罩，许久没休息的他脸色一片苍白，那些病人的家属一个劲往他手里塞着红包，刻里又一次次地推回去。

“医生辛苦了，要不是有小里医生，我阿姨的病怕是没那么放心了。”

“是啊是啊，小里一身好医术，真是年少有为啊。”

那些亲属们陪着笑脸，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，他只是呆呆地回笑，一再叮嘱术后要注意的事项后就离开了。他想起当初那个画面——

“医院！为什么还不辞退他！”

“他害死了我姐！因为他的不作为！我姐死了啊！”

那个年轻人愤怒的嘴脸，一直刻在他的脑里。

刻里一直以来在同事间都是善解人意那类好同事，在临床医学上有一番造诣。但他从未因此对他人颐指气使。但同事们都不知道为何自五年前那件事后，刻里开始任性起来，年轻有为的外科医生居然会在众目睽睽下拒绝一场阑尾手术，不仅病人家属一头雾水，同事也是瞠目结舌，只能匆匆换上另一位医生。

那件事在圈子里被闹得沸沸扬扬，刻里在同行的眼里也成为了怪诞的代名词:“他会主动揽下孤苦婆婆的大半手术费用，亲自操刀她的食道癌手术，也会直接拒绝icu的病人，冷眼看着亲属跑上跑下。也许是因为他从未失手，院长一次又一次压下那些家属的投诉，刻里一直安稳在院里。

刻里很感激院长的信任，但在院长再三质问原因时，他也答不出个所以然。他一次次向院长请罪，又一次次在院长的叹气下离开。眼里满是血丝的医院，回到了那个装满“荣誉”的家里。

刻里从小就很乖，从不惹家人生气，在听从母亲建议后一直努力做个好医生。自小聪慧过人的他，年纪轻轻就已经能独当一面，在普外科占有一席之地，本以为能就这样安稳过一生，他的母亲却被检查出胃癌。

手术是他亲自上场的，他只信得过自己。在台前，那口罩下藏着的是无措与害怕，母亲已经老了，那羸弱的身躯很难准确切除混杂不清的脉瘤。他认为就在那，可手中的刀却迟迟不前进一步。

“里儿，妈妈能看到你现在这么争气，心里已经很高兴了！”

“我相信你一定能把妈妈的手术做好的，乖儿子。”

“只剩三年又怎样，过得开开心心的三年又有何不可呢。”

刻里小心翼翼地将探头深入胃壁，一点点拨开杂液，但那操劳一世不堪重负的血管此时却崩裂开来，新的旧的黑血交杂一起，把肿瘤掩的严严实实。

“医生，病人开始大出血了，输血供不上来，是否停止手术抢救。”

“不能停，停下来她就没救了！给我继续！”

十几小时没合过眼的刻里还握着刀不断的在血潭间游走，开始严肃又狰狞起来。

“病人开始抽搐，回心血量减少！”

“病人心跳骤停了！立即停止手术！”

“立刻胸外按压，去把除颤仪推过来！”

那一刻，刻里的心脏像是被摘下来扔到地上，又被弹了起来，再狠狠砸在地上，那心电图笔直的白色水平线牢牢勒住了他的喉咙，喘不过气来。

插管，除颤，抢救…

白线平稳地像刻里心底那潭死水，再也吹不起一丝波澜。

“刻医生，我们已经尽力了。对不起…”

同事垂头丧气的模样在让刻里心如死灰，那一瞬间往事页页翻过，狠狠扇着他的脸，一身医术的他对意外一点办法没有。

“我可以帮你救活你母亲。”

在刻里还在自责时，四周突然安静下来，那些忙碌的助手动作停在半空，未免有些滑稽。在手术灯下，一簇黑影出现在刻里对面，那灯光也无法照亮的轮廓，在打量着刻里上下。

“但是有个条件，在我救活你母亲之后，以后手术被选中的人，如果我站在病人的右侧，你便不能插手他的一切，明白吗？否则，后果你自己想象，不会比你全家丧命更轻松的。”

“待会我会把一切都还原，你的母亲会恢复心跳。你有一分钟时间考虑，如果你接受我的条件，便留在手术台。”

“不然，给我直接离开这个房间！”

不等刻里做出任何回忆，那影子像化为一缕青烟，消失在了手术室。嘈杂的声音又一次响起，滴滴…滴滴…

“医生快看！病人恢复心跳了！”

仪器不可能出错，心电图上开始凸起的山峰，母亲呼吸起伏，一切痕迹都表明她活过来了！

只是现在的他，要活活把从鬼门关回来的母亲再一次送走吗！？

那规矩的钟声不断的提醒他——

时间不多了。

03

清晨，刻里早早便从梦中惊醒，正想给自己做个早餐缓和心情的他看到厨房昨晚留给他的饭菜，探手过去，还能感觉到温温的。刻里知道这是母亲担心他连天忙着动手术怕回来吃不上热食，隔三差五就替他温上饭。又因为自己昨晚精疲力尽没有注意，不忍叫醒他，早早的为他加热了饭菜。

“小里，你醒了啊。锅里有饭，你看看还热着不，赶紧吃了。”

也许是刻里动静太大，把熟睡的老母亲吵醒了，他赶紧整理好情绪，怕在母亲面前流下眼泪。

“妈，还早着怎么就起来了，回去睡吧。”

“饭凉了我自己会热的，院里放了假，我会在家休息几天。”

“行，你自己收拾，别把自己累坏了。”

说罢，母亲便关上了自己的房门。刻里草草扒拉几口饭后，离开了饭桌。他看着起居室柜子摆放着的各种荣誉，属于他的各项奖章，不禁苦笑起来。

“怎么，这种手到擒来的感觉不好吗？想想看，无论任何手术都零失误的执刀医生，这天底下能有几人？”

那团黑影毫无征兆的出现在柜台前，把玩着那些奖杯。或多或少裹着黏稠蛛网的奖牌在灯下反射着刺眼的耀光。

刻里也不惊讶，显然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了。影子比那时粗壮了许多，但他冷漠地与黑影对峙着，眼底里遮不住的愤怒。

“你把那些人怎么了？”

“什么怎么了，你自己不会查吗？”

“好端端的小病，怎么可能吃药吃死了？你到底在捣鼓些什么！”

说着，刻里再也压抑不住那股火气，攥紧拳头就往黑影冲去，只是正到一般，撕心裂肺的疼一股一股从心底涌向刻里的四肢，像被肢解一般跪倒在影子面前。

“愚蠢的人，想想你为了救你母亲命时那自私的决定，自然也会有其他人为了私心夺人性命。

“那个堕落到尽头的啃老族，早就想把他家老婆子杀了，这次取药只是予他方便罢了。”

刻里把嘴唇咬的死死的，双手撑在地上不让自己倒在地上。他无法反驳影子说的那些话，那股私心就是他最真实的想法，无能把他的自尊敲打得一无是处，就连嘴硬也做不到…

“好好享受我给你带来的前程，小子。想救自己又想救别人，你管得了那么多吗？哈哈哈哈…”

随着一缕烟消散在笑声中，刻里身上的疼痛也去了几分，他悻悻地爬起来，几年来这样的谈话不时便出现，而自己总是一败涂地那一方，满面失落，他再一次向影子低头，成了那提线木偶。

04

休息过后工作也接踵而至，如过去几年一般，刻里扮演着蛮横不讲理的医生，看着那些苦苦哀求无助的病人，那些同事与亲属不解又愤怒的神情，梦里出现一遍又一遍。

郁闷的空气让他醒来。不知何时他在休息室睡了过去。周围安静的可怕。打开窗，楼下居然围满了人群。火星在底层疯狂的攀升，他马上把窗关上。着火了！

推开门，通道已经全是黑压压的烟霾。他弯下腰捂实嘴巴在通道里摸索着，已经在这里工作十几年很容易就找到了附近的安全通道。但这会儿他隐隐约约听到了婴儿的哭喊声。他犹豫了片刻，还是回头去寻找声音的来源。

医院里烟越来越浓，根本判断不出火源的位置，刻里在育儿室找到了声音的主人。但可怕的是不止一个孩子被遗忘在了这里，而是三个。他熟练地用被子裹起孩子，抱着往出口跑，却发现楼下的火已经蔓延上来，铁门那头烧得滚烫，刚挨上肩膀就红了一块。

他抱着孩子跑到最近的房间，想要路人把孩子接走。打开窗，楼下已经聚集了一群人，看热闹的和死里逃生的、释怀的和奸笑的。精彩至极。

“喂！有孩子啊这里！”

刻里嘶哑着嗓子，想吸引人群得注意，可是乱哄哄的众人七嘴八舌的，没人注意到角落里探出的人头。

“我的孩子啊！我的孩子还在里面啊！”

病服还没褪去的虚弱姑娘正掩着脸哭泣着，拉扯着一旁的医护人员。

“快去救救我的孩子，他才刚出世不久！快去救啊！”

大家一边安抚着失控的母亲，医院。

“怎么回事！医院都能起火！医院怎么能保证病人的安全啊！”

骚动一波又一波，任凭刻里把嗓子喊得崩裂，沙哑，依旧是没有人留意。那婴儿冲天的哭声，像是为刻里奏响哀乐。

“你看，那窗口还有人！快看…”

记者指着八楼的窗口，从下往上看那人头就蚂蚁般大小。

“消防车怎么还没来！去救人啊！”

刻里的姿势保持了很久，双臂已经开始肿痛起来，烟已经开始从缝里钻进来。他不能放下孩子，只有在窗前才有更多的新鲜空气。

在高楼窗前刻里看的很清楚，那正值下班高峰拥堵的马路，和几个街区外警鸣高响的消防车。他不知道能不能赶得上，背后已经被汗水打湿了，渐渐有些透不过气来。不知道是刻里缺氧还是婴儿喊破了嗓子，哭声也细了起来。

“影子，你救救这些孩子好吗？”

“你不是就是想要我的灵魂吗，救了他们，我的灵魂就归你。”

刻里闭眼抽动着嘴巴，他靠在窗口，手臂已经没有知觉。

“那你现在就得死。”

影子不知何时又出现在刻里的身后，他冷漠地看着刻里的后背。

“用你的命，换这些涉世未久的毛孩子。”

“救…救救他们…”

刻里语无伦次，不知道有没有听清影子的低语，他一遍又一遍重复着…

“救救孩子…”

05

几天后，火灾的原因找出来了。是故意纵火。

根据监控，警察很快就把嫌犯揪了出来。在各大记者的镜头面前，嫌犯似乎一点儿也不害怕，反而打心底里地兴奋与愉悦。

“刻里那小人死了。哈哈哈哈哈……

“他那种人，我姐姐苦苦哀求他把她治好，他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推辞！

“因为他，耽误了最佳手术时间！他把我姐害死了啊！医院却再三包庇，医院舒舒服服当着高职！

“他该死！哈哈哈哈——”

嫌犯的话，在社会掀起了一番巨浪。

刻里死了。消防员赶到时，只看到他和他身下的三个婴儿。其中一个已经失去呼吸，剩下两位奄奄一息，还是抢救成功了。

事情过去了，人们依旧声讨着刻里的罪行。渐渐把矛头指向院长。

“包庇恶魔的罪人”“滥用职权的渣碎”。

在舆论下，院长被革职，在媒体前他一言不发，只是摇着头。

医院终究重建了，只是院长不是那个院长，刻里已经入土许久。

那件事消失在时间下，却又以新主人公的身份出现。只是我们不得而知了……

作者：书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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编辑：方糖儿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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